译注:杨伯峻
出版:中华书局
尽心章句上
二八
孟子曰:“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。”
译文:孟子说:“柳下惠不会认为有大官做便来改变他的操守。”
尽心章句上
二九
孟子曰:“有为者辟若掘井,掘井九韧而不及泉,犹为弃井也。”
译文:孟子说:“做一件事情譬如掏井,陶到六七丈深还不见泉水,仍然是一个废井。”
尽心章句上
三十
孟子曰:“尧舜,性之为;汤武,身之也;五霸,假之也。久假而不归,恶知其非有也。”
译文:孟子说:“尧舜的实行仁义,是习于本性,因其自然;商汤和周武王便是亲身体验,努力实行;五霸便是借来运用,以此谋利。但是,借得长久了,总不归还,你又怎样知道他不[弄假成真]终于变成他自己的呢?”
尽心章句上
三一
公孙丑曰:“伊尹曰:‘予不狎于不顺,,放太甲于桐,民大悦。太甲贤,又反之,民大悦。‘贤者之为人臣也,其君不贤,则固可放与?”
孟子曰:“有伊尹之志,则可;无伊尹之志,则篡也。”
译文:公孙丑说:“伊尹说过:‘我不愿亲近违背义礼的人,因此把太甲放逐到桐邑,百姓大为高兴。太甲变好了,又恢复他的王位,百姓大为高兴。‘贤人作为臣属,君王不好,就可以放逐吗?”
孟子说:“有伊尹那样的心迹,未尝不可;如果没有伊尹那样的心迹,便是篡夺了。”
尽心章句上
三二
公孙丑曰:“《诗》曰:‘不素餐兮。‘君子之不耕而食,何也?”
孟子曰:“君子居是国也,其君用之,则安富尊荣;其子弟从之,则孝悌忠信。‘不素餐兮‘,孰大于是?”
译文:公孙丑说:“《诗经》说:‘不白吃饭呀。‘可是君子不种庄稼,也来吃饭,为什么呢?”
孟子说:“君子居住在一个国家,君王用他,就会平安、富足、尊贵而有名誉;少年子弟信从他,就会孝父母、敬兄长、忠心而守信实。‘不白吃饭‘,还有比这更好的吗?”
尽心章句上
三三
王子垫问曰:“士何事?”
孟子曰:“尚志。”
曰:“何谓尚志?”
曰:“仁义而已矣。杀一无罪非仁也,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。居恶在?仁是也;路恶在。义是也。居仁由义,大人之事备矣。”
译文:王子垫问道:“士干什么事?”
孟子答道:“士要使自己的志行高尚。”
问道:“怎样才算是自己的志行高尚?”
答道:“行仁和义罢了。杀一个无罪的人,是不仁;不是自己所有,却去取了过来,是不义。所居住之处在哪里呢?仁便是;所行走之路在哪里呢?义便是。居住于仁,行走于义,大人的工作便齐全了。”
尽心章句上
三四
孟子曰:“仲子,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,人皆信之,是舍箪食豆羹之义也。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。以其小者信其大者,奚可哉?”
译文:孟子说:“陈仲子,假定不合理地把齐国交给他,他都不会接受,别人都相信他。[但是,]他那种义也只是抛弃一筐饭一碗汤的义。人的罪过没有比不要父兄君臣尊卑还大的,而[仲子便是这种人。]因为他有小节操,便相信他的大节操,怎么可以呢?”
尽心章句上
三五
桃应问曰:“舜为天子,皋陶为士,瞽瞍杀人,则如之何?”
孟子曰:“执之而已矣。”
“然则舜不禁与?”
曰:“夫舜恶得而禁之?夫有所受之也。”
“然则舜如之何?”
曰:“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。窃负而逃,尊海滨而处,终身然,乐而忘天下。”
译文:桃应问道:“舜做天子,皋陶做法官,假如瞽瞍杀了人,那怎么办?”
孟子答道:“把他逮捕起来罢了。”
“那么,舜不阻止吗?”
答道:“舜怎么能阻止呢?他去逮捕是有根据的。”
“那么,舜又怎么办呢?”
答道:“舜把抛弃天子之位看成抛弃破鞋一样。偷偷地背负了父亲而逃走,沿着海边住下来,一辈子快乐得很,把曾经做过天子的事情忘记掉。”
尽心章句上
三六
孟子自范之齐,望见齐王之子,喟然叹曰:“居移气,养移体,大哉居乎!夫非尽人之子与?”
孟子曰:“王子宫室、车马、衣服多与人同,而王子若彼者,其居使之然也;况居天下之广居乎?鲁君之宋,呼于垤泽之门。守者曰:‘比非吾君也,何其声之似我君也?‘此无他,居相似也。”
译文:孟子从范邑到齐都,远远地望见了齐王的儿子,长叹地说:“环境改变气度,奉养改变体质,环境真是重要呀!他难道不也是人的儿子吗?[为什么就显得特别不同了呢?]”
又说:“王子的住所、车马和衣服多半同别人相同,为什么王子却像那样呢?就因为他所居住的环境使他这样的;何况以‘仁‘为自己的住所呢?鲁君到宋国去,在宋国的东南城门下呼喊,守门的说:‘这不是我的君主啦,为什么他的声音同我们君主这样想像呢?‘这没有别的缘故,只因为环境想像罢了。”